他这漂亮娇嫩的媳妇,是从夜总会里操回来的

婚姻恋爱 2024-04-28100网络

朱玲是“婊砸”,这话并不是王二满醉酒后才讲。
朱玲嫁进小城的那天,王家巷里像遇了年节一样,街坊邻居都拥挤着站在巷口探头去望。
那时我还不大,喜欢有关热闹的一切。我是在涌动拥挤的人潮里,晃眼见到,黑色轿车上一身白纱,戴着皇冠钻发饰的朱玲对着捧花笑得幸福的模样。
朋友小婷拽了我,在喧闹的人群里朝我喊,说:“蓝蓝,我妈讲的是真的唉!”
“这女的是真的漂亮。”
“这么漂亮的女的,也是真的要嫁给王家巷最穷的,王家二满!”
       
震天的鞭炮在王二满家门口炸裂着响,我眺眼去望,贴着红囍的院门前,王二满破天荒穿着一身变扭的西装,短寸用发胶抹得油亮。他挂着笑,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抱起了从车里一身白纱飞扬,娇妍漂亮的朱玲。
朱玲脸上的笑,也一如细软白沙的瑞雪一样,透着明亮。
朱玲嫁给王家巷王二满,长长的露天宴上,鸡鸭摆了满桌。我妈拉着我,坐定在条凳上,旁边的婶子有人低声再讲:“听说这姑娘,是和王二满自个看上的。”

新郎新娘来敬酒。王二满还是那身别扭的西装,麦色的脸上挂着藏也藏不住的欢喜。朱玲已经换了身鲜红的旗袍长裙,及脚踝。款步和王二满站在院子里挨个敬酒,认了巷里人。
酒敬到一半,王二满家屋里突然传来阵阵敲窗声。一截黑色的木头,哐哐的敲打着玻璃窗。
宴席上的人全都怔住,所有的喧闹仿佛一瞬间卡在了时光轴里。
我和所有人一样,清楚分明的听见了王二满家屋里传来的疯喊嘶吼声,“哎呦……我拉稀,拉了……”
“哎呦,来人啊……我要……换裤子……啊……”
那是王二满老迈且精神失常的老母亲从床榻上传来的嗔唤声。
        
王二满家起初并不这样穷,在这王家巷也是平常人家。
可王二满成年出去工作没多久后,他的老母亲想从高大的槐树上剔下那些遮住屋瓦阳光的枝桠。
锯子来回咬碎槐树的枝,可老人并未设防的竹梯却在节点上摇摇晃晃,王二满的母亲坠落下后,锯子斜斜的偏插在她的身边。

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。
可她虽侥幸得了命活,却在这一场突如其来未曾设防的意外中,摔成了瘫子。
屎尿自此,都从她躺着的身下尽出。
她只有脖子和手能自由,抓着一切可以宣泄倒霉命运的怨恨,砸碎了手旁能抓的一切。
王二满卷了远方的铺盖和工作,转回了家乡。
也曾背着她母亲,推在轮椅上去了很多大医院四处求医。
后来,老母亲的病情渐渐严重,连精神也在瘫痪的折磨下变得失常后,王二满也不多话,背回母亲细心安置了家,日夜伺候,从不离乡。
王二满的穷便是这样,折腾来往,成了王家巷里最穷。
也没有人家的姑娘肯跳王家的火坑,年轻就来熬着伺候一个瘫在床上的精神失常的老人。
我妈皱着鼻子,扯我旁边的婶子的手,轻声的愤道:“这老婆子,再怎么样,也挑个时间啊……这事弄得……”我筷子上的菜喂至一半,嗅觉忽变得灵敏,仿佛阵阵排泄物的酸臭已经从里屋传来。洒落在这一餐酒席上。酒席上寂静宾客,眼里都装着打量,对这突如其来的插曲,带着玩味的目光去看一身红妆的朱玲。我也抬头看她,说不清楚为什么,也许本质不加掩饰的想法也曾和那些玩味不清的笑意一样,我也是想看看眼前漂亮娇笑朱玲变成一场笑话。这像是为人的通病,纵不关自己,也总想看看旁人活得狼狈的模样。我那时还并不能像现在这样,精准的描述出具体,我只知道,也许是这样。
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可朱玲却不肯从旁人玩味眼神里配合着演一出闹剧,她平淡自然,抿着笑和桌上玩味笑意的宾客道了声抱歉后,利落大方的卷了嫁衣袖子,朝着屋里声音淡然温和极平常的回:“唉,妈,我这就来了!”“二满,帮把手,带壶热水。”王二满原本还愣在酒席上,半杯酒颤颤在他手里晃,放不下又喂不进嘴里。宾客的目光,屋里老母亲的嗔唤在这一刻都像催命的符一样贴在他的额头,下的咒,定了命。可朱玲一声自然的娇喊,透过玻璃窗,他看见朱玲利落大方的进屋温柔笑意站在了老母亲的床旁身影,他算才回神,满身都是煮沸的血,红了眼圈回:“唉,媳妇,马上来。”王二满转头,傻气的冲院子里的宾客喊:“不好意思,对不住大家,先失陪一下了…
…”玻璃窗上倒影出两人粘黏重叠的模样,是那年夏夜,萤火牵绕旋飞,看过最美的景。“……”等再见朱玲出来的时候,她白皙的手上,还有晶莹的水珠滚动。她的眼睛闪亮,像盛夏离得最近的星星一样,迷一样引人。
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那晚的酒席散过之后,村里的三姑八婶也都转了脾气,不许旁人没事说道朱玲,也不许长舌的人胡言乱语。村里的小孩也总喜欢往二满叔的院子跑。朱玲总一把一把抓了喜宴上未吃完的喜糖,数着颗数分给调皮玩闹的孩子。有孩子贪了吃,总一遍一遍去要,她也总不曾恼过……朱玲总是忙着扫了院子,又将厚重的棉絮一床一床摊在草席上,用棒槌去敲打,然后晒晾。她依然眉眼弯弯,笑得温和。
朱玲和王二满婚后不久,老屋的房就在连续的阴雨里漏了又漏。朱玲不在意,用了桶和盆去接。趁着天晴,也让王二满上房先将就补了老母亲的屋顶。但王二满想了几个晚上,还是咬了牙,同朱玲商量,他想去外面挣点钱,回来重修了房,给朱玲一个像样的家。朱玲原本不同意,绵绵而至的夏雨却总半夜来卷,湿透的被褥像现实的巴掌。扇在王二满困窘的脸上,也敲在朱玲的心上。她并不怕苦,却半点也见不得王二满内疚愧对自己的模样。朱玲开始妥协的时候,是在秋天快过完。王二满总还是想,冬天要来,这样的屋顶不住太大的风雪。
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王二满收拾行囊外出那天,朱玲送到车站时,红着眼圈,鼻子尖挂着泪珠,她喊王二满,声音哽咽。半晌也说不出话,只匆忙递煮熟温好的鸡蛋给他,“别担心家里,在外照顾好自己…还有…早点回来。”“早点回来啊……”载着王二满的车,从大道上慢慢加速,王二满一张脸贴着车窗玻璃向后望,朱玲撵在车后面跟着跑,喊他:“二满,二满……”王二满隔着玻璃,鼻尖发酸,喊她:“你回去……”“回去……”汽车的轰鸣声遮掩一切,朱玲的身影渐渐缩小乱入窗外混乱的布景中。
         
        王二满鼻子一酸,两只手紧紧握住朱玲递给他的鸡蛋。大巴车渐渐驶出了小城。朱玲是在斜阳落坡回的家,她看着空荡的院,心生生忽然也生生空了大半,连带着眼里的欢喜都渐渐稀薄,思念的野草在心里荒蛮的长。朱玲在王二满走后,依然笑嘻嘻的带着村里一众孩子玩闹,照顾着老母亲。有时也见朱玲费劲抱了老年人在院里支了木床,太阳不烈有风的天气,老太太就躺在木床上,盯着湛蓝的天空闹一阵,骂一阵,有时也笑一阵。朱玲安于这样平凡可期的日子,也总用笑脸洗礼生活。可事事往往不会太如人意,老天喜捉弄与人,看人挣扎去活。王二满走后,关于朱玲过往的事本无人再提。可朱玲却在一天半夜里,借着朦胧的夜光发现了屋外窗下猫着的身影。

朱玲在黑夜里透过模糊的月光看见,猫在她家墙角下的不是别人,就是平常总没事喊她搭话,还手脚不规矩的老混混李贵!朱玲胆子并不大,怕得极了又没法子才发了狠,抓了给老人装尿的土罐子往外砸,拉了灯,在透亮的灯光下,声音发颤,打电话给王二满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:“二满……”“二满……”冷月苍茫的照,窗下的身影,淋漓了一身尿,矮蹲着身子逃窜跑了。朱玲失了一身力气,软软瘫在床上,手旁的菜刀握得发紧。泪水决堤的涌,碎在一片漆黑的晚乡。尿味蔓延,空气里是朱玲独自在老屋下不安的残喘。后来,朱玲养了邻居家送来的一条黑狗,脾气凶恶,好咬人。朱玲把它拴在院墙下,邻居家总有好心的婶子留着心,半夜警醒。朱玲小心的防备窗下,却忘了透风的墙里窜出的流言。
没几天,王家巷里一阵风似的传了许多朱玲的旧日往事出来。
       
        这事并无他人来传,就是老街痞混混李贵,他端了椅子坐在巷口,逢人便四处添油加醋的讲他清楚关于朱玲曾经隐晦的过往。李贵说:“我都打听全了,那女人不是什么好货咧,早年是在广州一片夜总会里做公主的咧!”“要不然,就王二满那个德行,能娶这漂亮媳妇……”过往的旧事和嚼过头的口香糖一样,扑簌着粘黏在朱玲的白齿红唇上,她开始讲不清楚,张张嘴,却又变成了哑巴。朱玲开始沉默,但这王家巷里的烈风却依然不肯饶过,饶过一个本无错的女人。总有旁人几句戏言,几句玩笑,就扯去朱玲身上,字字句句逼人,想要撬开朱玲沉默的嘴,看一看旁人想象的朱玲齿缝藏满的污垢。有人开始渐渐去信,也有人依然不信。信与不信,总归是就着之前的疑,开始与朱玲保持了距离。

       
       流言蜚语像是疯狗烈犬一样,从四面八方,从南回北归的烈风里,讲述着朱玲的过往,刀砍斧劈一样落在朱玲单薄的身体上。她依旧进出忙碌操持着家里,洗晒被子的频率也依旧不变。只是再没有小孩去她家院旁,盘子里的糖也黏糊化得粘人。透风的墙里窜出恶声,将她死死扑咬,千抓百挠,红口白牙半点由不得她辩分毫。王二满是在李贵猫朱玲墙角下没两天就回了王家巷。他那时还壮,一身虎脾气,块头又长得高大。他家门口常年放着几块红砖。他回来以后,墙角的一块旧红砖,就落在李贵头上。
王二满砸破了李贵的头,却一点也不慌张,他红着眼睛,怒火滚烫,他指着李贵的鼻子说:“你他妈再敢趁我不在家,半夜在我家窗下猫着,还四处胡咧咧造谣朱玲……这事,我还送你板砖尝!”李贵被打破了头,血虽没见流,心下却也慌张如筛抖,嘴里却依旧逞着几分狠,“好你个王二满……”李贵伸手硬从脑门上揩下几抹血迹,眼睛瞪大如牛眼,“你这是杀人!”“我非要去警察局里告你,教你小子吃牢饭不可!”李贵顺势躺在地上,嗔唤着哎呦吆喝。
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王二满扔了红砖靠墙,眼皮也不抬就回了家。王二满虽莽,却有谱。他知道,他那一砖头只是警告,并不致命或重伤。王家巷里的人都知道,李贵这人,在王家巷是多年老街痞,偷过旁人院里的鸡鸭,也摸进屋里凿过锁柜,抢过金银。澡堂里墙缝的砖裂,藏过他的双眼。长廊衣架上小媳妇小姑娘莫名丢失内衣裤也多少与他有关。监狱进过几回,三进宫时还悔过,五六七八回便大了胆子,小偷小摸也就成了性子。从王二满的媳妇嫁进王家巷,李贵的眼睛就再没离过王家的大门。
那时的王二满,满心眼里装下的不过一个朱玲,他手上的板砖除了为挣钱修房,给朱玲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以外,为朱玲在我们这小城的王家巷撑起了一片安稳生活的天。王二满回来后,放了话说谁要是再给朱玲难堪和找事,也就别怪他王二满浑起来不认人。他在王家一姓里虽家境落魄了些,但为人实诚忠厚。王家的人大都和他关系不错,一来二去,虽王家巷对朱玲不算热情,但也不至于苛刻难行。
      
      其实,朱玲的过往,王二满是清楚的。朱玲曾在夜场上过班,卖啤酒。一扎一扎,雪白的泡沫从杯口蔓延,朱玲是在领队的姐们劝骂她死脑筋,赚那点啤酒钱,还不如下海时,辞的职。彼时,她久病的父亲已经渐渐好转,站在医院的绿草地上喂流浪的花狗。但朱玲的过往,却就此被染了色,像奔涌的黄河,卷了泥沙俱下,辩不清楚。这些,王二满都是清楚的,再清楚不过。朱玲的过往,就在王二满两只遮天的大手下,抹成了柔软碧蓝的天,温和的风从她家屋顶上盘旋而去。往后王二满就再也不肯出远门去谋活,只在小城附近兼做了装修水电工和木工。日子苦累,他却总挂着笑,不是提鱼就是买虾,把朱玲和老母亲喂得白胖。几年后,王家老母亲是在王二满新屋落成后,告了病危。 老人躺在床上,呼吸渐渐微弱,她许是身上痛苦,人虽没了力气还是一把就打翻了朱玲手上蒸得香软的鸡蛋羹。

“痛啊……要……死了啊……”“痛啊……”老人虽以前也脾气暴躁,可她依然求生欲强,想吃想活。今天突如起来的反常,朱玲想也没想,立马叫了120,慌张的抱着老人等。
       
       等到巷口响起120传来的急救笛嘶鸣声时,朱玲埋了头背着老人就往外冲,直到上了车,一路赶去了医院。医生很快下了老人的病危,朱玲接过医生递来的纸张签告知书时,细密的白纸黑字开始混乱,蚂蚁一下撞,朱玲头脑一晕,胸口窒息,一下子倒在了地上。等她醒来后,医生严肃的冰冷的叮嘱,像是重鼓一样敲在她的心脏。灰蓝色的天,有白鸽绕着院墙在无端的飞翔。朱玲在厕所捂了胸口,一寸一寸去摸。泪水不争气滚烫的落,她摸透了胸口每一寸皮肤,却如何也找不到那个致命结。等王二满到医院的时候,朱玲已经抹揩了眼角细碎的泪痕。她像往常一样,丝毫看不出绝望和悲伤。王二满来不及多想,冲进了老母亲的病房。朱玲静静坐在边上,暖茶热水,白柔的纸巾放在床旁。老人一辈子从槐树上跌落后,就成了疯老太。

         
          她在临死前才算清醒了半晌。她从老木匣子里取了年轻时随嫁的几件嫁妆,套在了朱玲手上。她实在太老了,人虽算清醒了半晌,嘴里却喊不出朱玲的名字。只支支吾吾的说些朱玲并不大听得清的话。直到老人落气前,才正经吐字说了句清楚话,她对朱玲和王二满说:“把我……搬回……老屋……去,我……要死……老屋……里……去。”“别教我……埋黄土……前…
…还毁了……新……房。”朱玲照顾她多年,只听了前半句,泪就挂满了脸上。她抓着老人的手,像往常一样轻声柔和的去诓。老人话音才落,晚霞的光就飞进她褶皱缩小的眼瞳。
老人走后,王二满和朱玲违背了老人的意思。坚持在新房为老人停棺,送葬。王家巷里的人都在想,办过老人高寿慈和离世的喜丧,朱玲和王二满也算是能重新开始生活。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,老人落葬以后没几天,朱玲养的烈犬忽然就死在了墙角。再没几天的一个中午,老街痞李贵被朱玲用一把菜刀划破了手,呻唤着逃出了二满家。朱玲扬着菜刀舞在半空,步步追赶李贵往外踉跄的逃。他脸上挂着惊恐,身上淋漓几道血迹,边逃边骂:“*,你个婊砸……”看热闹围观的街坊,有老人扬了拐杖恨恨的去打李贵的头,李贵咬着牙,露着狠相朝众人喊:“真是那女人喊老子去的!”
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李贵窜到了巷口。冲着围热闹的人群,讲起朱玲。他话讲得下流,像是用肮脏的臭沟水来回的泼在朱玲脸上,朱玲眼也不眨,红唇白齿成了幻象。等风声渐近,关于朱玲和李贵的流言也飞进了王二满的耳朵里。他起初信也不信,动了怒,他说:“朱玲不是那样的人!”有人举了铁证,将李贵口中的时间,地点,连带朱玲拿菜刀划拉出在李贵身上的血口都讲得清楚,王二满是在烧人的怒火中,提了菜刀去找的李贵。王二满仍然不信,半点不也不肯信,但在流言的铁证里,他找李贵,只是为朱玲出一口恶气。可最后,是李贵空了的房,像落山的滚石一样,压进了他的胸膛。王二满是在醉酒至一塌糊涂后,回的新楼。关于李贵和朱玲的流言蜚语如细密的网,扑在王二满身上。朱玲还像往常一样,整齐的收拾了家装。
王二满酒气逼人,朱玲的热帕子还没替他敷上,王二满逼人的话就已问近,他辗转了几遍,想要问:你和李贵到底是怎样?话到嘴里,脱口而出却又成了:“你到底是怎样?”终究,他还是不舍,将脏水泼得那样滚烫。朱玲温热的帕子扬在半空,顺着王二满问出的话眉眼一痛,转瞬却又仰着大笑,她没有辩驳,也不求王二满信她,她只是回:“就是那样。”“你听见的那样。”王二满眼睛红透,拳头似铁一样,“为什么?”朱玲手上热帕子继续敷在王二满头上,她并不说旁的,也不说多年来的亏欠。她只淡然朝王二满列举了多年来桩桩件件,在这王家巷里苦熬的痛与伤。

       
她眼里的光,死水一样平静。仿佛真的是受够了王家巷里逼仄且恶臭的风。
王二满振着声音,像暴怒的兽一样拽起朱玲,他喊,朝朱玲喊:“可是都会好的啊!”朱玲眼里再没了暖意,她冷透的眸子像寒冰一样尖锐,她看着王二满,她说:“以后……”朱玲嘲讽的笑笑,她说:“二满,没有以后了。”“我们之间,再也不会有以后了。”朱玲说:“老人走了,我也算修了一个好名声,够抵消你娶我一场恩情。”朱玲不再说话,眼神像远飞的大雁一样,划过王家巷屋顶天,望去了远方。那晚,盘旋的骤风狠狠的撕裂王二满家新楼的窗。王二满沉厚的嘶鸣,无端透着绝望。王家巷里的人,都在这夜细碎的吵闹里,想起了朱玲的过往。有人说朱玲也算不得错,只是应了那句老话而已:“
婊砸无情,戏子无义。”朱玲从王家巷走的那天,王二满站在新楼的窗旁,看她娇小身影费力抬起行李箱。她走的自然,像从来只是王家巷匆匆过客。无半点留恋,也无半点回忆落下。至此,小城王家巷里王二满,就只终日昏沉在他摇晃的小楼里。

某一天晚上,午夜梦回,王二满也曾梦见了朱玲。她依旧是过往娇笑的模样,没来由刺痛了他脆弱的心脏。
无人知晓,他也曾想过原谅,打听过关于朱玲所有的消息。有人告诉他,朱玲回了老地方。他也悄悄,一天两夜,去了广州,终隐藏在角落见了她。她围在父母身旁,一身飘逸的白纱裙,精致的脸妆,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。有时她也会去路旁,一家精致的甜品蛋糕小屋,一杯热奶茶,独坐窗口。奶茶的热气蒸腾,朦胧不可见她以往的模样。那是王家巷里,粗布衣裳,朱玲在逼仄的老人与生活的屎尿里打转时,从不一样的轻快。王二满一颗滚烫的心,没得,坠进了冰河。
       
      从此,王家巷里的王二满再不提朱玲,有南回北吹的风,他也紧闭着窗,不再闻嗅风里细碎的胭脂香。他戒了烟酒,像往常一样,平淡的消磨时光。生活,无悲喜,也无滋味。一场春风秋雨,转眼直到隆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。王二满去了躺老屋,旧时光顺着老屋破旧的模样,混合着过往,有关朱玲的记忆,他从来无法遗忘。以往朱玲总在蜷缩在他滚烫的胸膛,听北风卷了冰雪簌簌的落。青瓦破碎,天窗的光弥漫一地。王二满旧时光下,透过破开的天窗望,有纷纷扬扬的沙雪白满了头。老木的木床下,曾有一块松砖。朱玲总喜欢悄悄把钱往里面藏。王二满蹲在地上,回忆过往,大手移开冰冷的松砖后,出乎意外看见了里面发黄旧纸张。他疑惑的皱眉,缓缓打开了霉迹斑斑的旧纸。


       
      这是一张医院诊断书,入目是触目惊心的名字:朱玲。乳腺癌,晚期。王二满如电击雷劈过一样,一瞬跌坐在了地上。关于朱玲的过往,那些没能遗忘的种种,汹涌翻越了他竖心墙,五脏六腑,撕扯交缠着钻心入骨的痛。诊断书后面,娟秀细字:“二满,我只望你好。永远。”——朱玲留。字迹晕染,朱玲过往留下的泪痕和王二满的泪重叠,王二满抓着纸的手,颤动得发抖。他紧紧去握,一张薄纸,霉迹斑驳,褶皱着破碎。屋外,风雪漫天,老屋如同迟暮的老人,摇晃着在这风雪时光里,等寿短命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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